塞浦路斯:高墙下的地中海明珠(上)

自2020年初第二次到访塞浦路斯,开车遍游过这座至今仍然分裂的国家后,就一直有一种强烈的冲动,将一路上的触目惊心的所见所闻记录下来。

在我们所有的需求与欲望之中,「和平」永远是最值得珍惜的东西。

本文首发于《孤独星球》杂志2022.3月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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塞浦路斯是地中海的明珠,一颗稀有而美丽的珍珠,可它却披着带刺铁丝网所造成的伤痕,带着分隔围墙所导致的痛苦……最近几十年中所承受的可怕撕裂, 是这片土地所遭受过的最大创伤。

罗马教宗方济各,2021年12月2日

2016年,我第一次去塞浦路斯。

埃尔詹(Ercan)机场的入境官大叔,面无表情地给队伍里的旅客挨个盖着入境章,就像一台流水线上不停运转的机器,直到他注意到我递上的中国护照,开始拿在手里反复端详翻看。

“中国人?来旅游?”他抬起头,瞅了一眼背着大包的我。

我并不怕他翻护照,毕竟在这个对几乎全世界游客都免签的地方,我从未听说谁被拒绝入境。但从他一脸好奇的神情看,大概是从未见过来自这个世界上人口最多国家的游客。

啪!“欢迎你,我的朋友!”我就这样进入了这个“不存在的国家”。

2016年那会儿,埃尔詹机场所在的塞浦路斯岛北侧,仍是整个地中海沿岸唯一允许中国人免签进入的地方。并非其他中国游客不想来这里享受海水与沙滩,而是他们根本不知道此地的存在——在我国出版的所有教科书与地图里,塞浦路斯岛上从来都只有一个国家,叫做“塞浦路斯共和国”。作为即将加入申根区的欧盟成员,那里执行着与申根区类似的签证政策,自然不存在对华免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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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塞浦路斯,如梦似幻的地中海

并不是中国在隐瞒什么,事实上,打开世界任何一个国家(除了土耳其)的教科书和官方地图,塞浦路斯岛上同样找不出第二个国家。然而一个自称“北塞浦路斯土耳其共和国(TRNC)”的政权,却事实上割据着这座岛屿北侧近一半的土地,货币、语言、签证政策甚至手机信号都与南边迥然不同。正如“国名”所暗示的,世界上只有一个国家承认它,便是它的“母国”土耳其。


尼科西亚,世上最后一座分裂的首都

埃尔詹机场是“北塞浦路斯”唯一民用机场,距“首都”尼科西亚(Nicosia,土耳其语称“莱夫莎/Lefkoşa”)只有半小时车程。刚结束土耳其旅行的我,很难感受到自己已身处一座新的“国家”:街头招牌依旧写着土耳其文,土耳其里拉依旧通行,连土耳其的“红底白星月”国旗也依旧飘扬于此——与之并肩悬挂的,则是“北塞浦路斯”那面仿佛只是将土耳其国旗简单颠倒色彩的“白底红星月”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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硬要找出与土耳其的不同,大约只有两处:一是所有车辆都改沿道路左侧行驶,另一则是土耳其手机卡没了信号——前者是英国殖民者在这座小岛80余年统治留下的印记,后者则像是在有气无力宣示自己的“独立”。

A car parked on a cobblestone stree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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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从“沙发冲浪(Couchsurfing)”网站找到免费住宿,招待我的是正在这里读大学的土耳其人菲拉特。他租住在尼科西亚市郊一栋民宅里,和他的室友兼同学卡迪尔都是来自土耳其东南部的库尔德人。两人都读英语专业,上大三的菲拉特已能较流利地对话,刚来不满一学期的卡迪尔则只能靠菲拉特充当翻译。

我的库尔德沙发主

菲拉特直言不讳告诉我他来此的原因:“我的成绩不够在土耳其读大学,但北塞浦路斯学校的录取线更低。”在“英式教育”旗号宣传下,如今北塞浦路斯的教育产业蒸蒸日上,从英语专业到以英语授课的各类课程,靠着相对低廉的学费与不高的入学门槛,吸引了土耳其乃至世界各国的学生前来。

然而我此行并非考察当地教育,我是冲着“世上最后一座分裂的首都”而来。土耳其族只占有尼科西亚的北半边。而城市南半边则由主要居民为希腊族的塞浦路斯共和国统治。

一堵高墙分开了两个民族的领地,确切说,那是一块由联合国部队驻守,东西贯穿全岛的狭长封闭区域,全名“塞浦路斯联合国缓冲区”,俗称“绿线”(Green Line)。在尼科西亚,“绿线”刚好从威尼斯统治时期留下的独特圆形老城中心穿过,从地图上看,就像一块生日蛋糕被精确切成两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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城墙堡垒中的老城

“我从没去过南边,因为我没办法跨过‘绿线’。”菲拉特对我说。

“绿线”的由来得从1960年讲起——那年,塞浦路斯全岛从英国殖民中获得独立。这个由约80%希腊族和20%土耳其族组成的新生国家,搞出了一套写满妥协的“双头三主政体”:总统与副总统由希族与土族分别选出,内阁成员则按7:3分配。与此同时,希腊与土耳其,作为两族各自的“宗主国”,被允许按3:2的比例在岛上驻军;而英国为维系自身在地中海乃至苏伊士运河的影响力,依旧在此保留了大块独立的“主权军事基地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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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权基地区”中的英国国旗

在之前的数百年间,两族一直混杂居住在这座小岛上,相安无事。他们居住在相邻的两个社区,甚至是同一座村庄里。岛屿南北,希腊族东正教堂的钟声与土耳其族清真寺的宣礼声每日交相回荡不绝。

然而自上世纪50年代英国殖民统治末期起,在各自“宗主国”的挑唆下,两大民族即陷入了长久的纷争。占据人口优势的希腊族,一小撮激进分子成立了“塞浦路斯斗士国家组织(EOKA)”,用暴力甚至恐怖袭击的方式推动全岛并入希腊。而身为少数者的土耳其族中一些人,也借着土耳其驻军的威慑力,高喊“Taksim”(意为“分治”)口号,力争要在全岛独立后划出一片专属于土耳其族的区域。

我离开菲拉特家,向尼科西亚老城走去。半路上有座不起眼的平房,挂着一块令人费解的门牌:野蛮博物馆(Museum of Barbaris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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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布局看,房屋显然曾是座民居,未加修饰的墙上挂满黑白照片:一个中年男人被子弹爆穿头颅,三个男孩和一个年轻女人躺在浴缸的血泊中……全是诸如此类令人毛骨悚然的场面。当仔细打量这座空荡的房子,我才发现房门上,家具上,甚至浴缸旁的墙壁上竟都布满了细小的弹孔,不由惊觉一阵寒意从背后袭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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根据介绍,房子属于土耳其驻塞浦路斯部队的军医尼哈特·伊尔汗(Nihat İlhan)。1963年圣诞节前后,塞浦路斯全岛爆发了独立后两族第一次大规模冲突。超过500名两族平民死于那场事后被称作“血腥圣诞节”的冲突,伊尔汗的妻子和三个孩子便位列其中。在那个“不平安”的平安夜(12月24日),希腊族激进分子冲进他们家中,射杀了躲在浴室中的四人,伊尔汗本人因当天刚好值班而逃过一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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伊尔汗被害妻儿的衣物

冲突之后,负责“维护塞浦路斯和平”的英军指挥官用绿色铅笔在尼科西亚地图上画出一条隔开两族占领区的停火线,这便是“绿线”的最早前身。英国旅行作家柯林·施伯龙(Colin Thubron)在《深入塞浦路斯(Journey Into Cyprus)》一书中,记载他在1972年到访尼科西亚时,所见“绿线”尚只是一些路障,尽管由联合国驻军把守,但所有人仍可随意往来其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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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书中,他将所见尼科西亚的状态形容为“弹指可破的风华”,不想竟一语成谶——1974年,一场希腊族激进分子所策动的,企图将塞浦路斯并入希腊的政变,打破了短暂而脆弱的和平。土耳其顺势出兵干涉,几天之内,包括尼科西亚在内的整座塞浦路斯岛被硬生生切成两半。从此,没人再能够自由穿行于这座岛屿的南北两侧,就如人尽皆知的柏林墙或朝鲜半岛非军事区(DMZ)那样,“绿线”成了一条真正的“死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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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绿线”两侧,各自飘扬的旗帜

尼科西亚老城不大,城中处处泛着南欧、中东与奥斯曼相交织的颓败气息,是典型的东地中海黎凡特(Levant)地区风貌。一如柏林墙,尼科西亚的南北分野也是短时间内人为造成的,世代居于此的市民从未料到这一天的到来。因此当我循着地图找到穿城而过的那条“线”,所见被围入南北两道墙中的,竟是一幢幢普通民居。从建筑形制看,“墙内”与“墙外”并无任何区别,然而被围进墙中的建筑,窗棂早已残破,墙皮纷纷剥落,时光仿佛被永久封印在战火初起的那一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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颓败的建筑

“我小时候住在墙的另一边。”一位老先生捻着胡子,缓缓对我说道。他正坐在街口饮茶,典型的土耳其面孔因常年居于地中海阳光下而晒得黝黑,然而举手投足仍能感到一种旧时英国绅士的风度。

“我的一个朋友就住在墙里的这栋楼,还有一个住在那个方向。”他指着远方,言语有些唏嘘,“他们都是希腊族,但当时我们是特别好的朋友。”

“那您后来见过他们吗?”我问。

“当然了。”他发出爽朗的笑声,“从1974年打仗,到2003年关口才重开,直到那时我们才又见到,都快认不出彼此了。”

老先生说的“关口”,指的是穿越“绿线”连通南北的过境点,在如今的尼科西亚共有三座,莱德拉街(Ledra Street)上的这座是唯一位于老城中的。我来到过境点的北侧入口,几个年轻人利用入口前的空地跳着街舞。过关行人往来不绝,大多没有任何行李,只是简单掏出证件递给亭子里的警察,接着头也不回地走过边境,完全没有“出国”的仪式感。

随着2003年“绿线”重开,尤其是2004年(南)塞浦路斯加入欧盟后,1974年分裂前即居于岛上的北侧原居民也一并获得了南侧国籍与欧盟公民身份;而“北塞浦路斯”当局也大方地准许所有人从南侧自由出入,穿越曾经可望而不可即的“绿线”,对本地人来说变得毫无困难。

但对于菲拉特和我这样的外国人,却完全不一样——南侧把一切外国人从“北塞浦路斯”入境的行为都视为非法。因此欧盟公民之外的人即便持有南侧认可的签证,也无法从北侧入境后进入南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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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境检查站通道中央,意为“和平“的牌匾

“绿线”最宽处超过7公里,将曾经的尼科西亚机场和若干座村庄都包入其中;最窄处仅有3.3米,位于老城西侧的“边界公园(Sınır Parkı)”旁。公园都建在老城墙突出的星形棱堡上,有些讽刺的是,这座当年由威尼斯人修筑,用于抵御奥斯曼土耳其人入侵的坚实堡垒,如今却成了土耳其人居高临下宣示“主权”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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边界公园旁的联合国岗亭

土耳其国旗与“北塞浦路斯”旗高悬旗杆之上,希腊国旗与塞浦路斯国旗则在对侧飘扬,仿佛要一争高下。两者中间只相隔一道稀疏的铁丝网。对面马路上往来的车辆行人,乃至他们的谈话声音,都能看(听)得一清二楚。站在此处,会让人产生一种强烈的不真实感,仿佛铁丝网隔开的不是已敌对了40多年的两个政权,而只是一座普通的城市公园内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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透过铁丝网,看到的(南)塞浦路斯街道

几个南亚面貌的年轻人正在此伴着歌声手舞足蹈。歌声来自铁丝网对面的酒吧,“这是我们国家的音乐!”跳舞的年轻人冲我大喊,摇晃着手中的酒瓶,一脸的自豪。他们是从斯里兰卡来的劳工,这天是他们的假期。同样去不了南边的他们,只能跟我一样到铁丝网前感受对面的气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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法马古斯塔:寻找“日出酒店”

阿芙洛狄忒心心念念想着的只有一件事。当然不是希腊、美国或英国军队会不会救或什么时候来救他们,而是她深爱的那个男人会不会来、什么时候来找她。其他一切都没有意义。

《日出酒店(The Sunrise)》

小巴车把我放在塞浦路斯东岸城市法马古斯塔(Famagusta)老城门前。天阴沉着,我穿过已干涸的护城河上厚实的石桥进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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巍峨的法马古斯塔城池,护城河早已干涸

如今这座仍旧透着威严的恢弘城池,始建于12世纪末法兰克人统治的鲁西格南王朝。此后的800年中,它在热那亚人、威尼斯人、奥斯曼土耳其人与英国人之间数度易手。莎士比亚笔下那出闻名遐迩的悲剧《奥赛罗》(Othello),故事发生的地点就在老城旁的那座海岸城堡,创作的时间则是17世纪初威尼斯人与土耳其人正激烈争夺此地的年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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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奥赛罗》故事发生的海岸城堡

行走在老城,错综复杂的蜿蜒巷弄,整体改成清真寺的哥特式教堂,还有沿路徒劳无功招徕着游客的小餐馆,一切迹象似乎都表明,这里只是一座更冷清的“小尼科西亚”。自16世纪奥斯曼人夺下这里后,老城一直是土耳其族的聚居区。而希腊族在这数百年间,则大多住在老城以南名为瓦罗沙(Varosha)的新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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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奥斯曼统治时期被改为清真寺的哥特式教堂

自老城出城向南,远远便能望见新城那片参差错落的混凝土建筑群,沿海岸绵延开去,排布成一条近乎完美的圆弧,蔚为壮观。然而只有走到近前,才能发现楼上的每一扇的窗户都没了玻璃,留下的一个个漆黑破洞,积攒已久的陈腐气息肆意向外散发着;早已朽烂的窗框随风摇曳,似乎下一刻整座楼便会轰然倾圮。而与之形成鲜明对比的,则是楼前那片细软而悠长的优质沙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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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突然闪现出一个念头:这整排废墟中,哪一座楼最像“日出酒店”?

《日出酒店》是英国女作家维多利亚·希斯洛普(Victoria Hislop)的一部长篇叙事小说。书中虚构的那座同名酒店,1974年内战前不久方才落成。作为这片沙滩上最豪华的酒店,那里灯红酒绿,夜夜笙歌。酒店是虚构的,但那个炙手可热的度假胜地瓦罗沙却是千真万确。

一张当年就在我所站位置拍下的老照片里,这片沙滩上挤满了身材火爆,穿着入时的度假客。而他们身后的那排建筑,仔细辨别之下,的确就是我面前的这几座。只不过那时它们都刚刚粉刷一新,闪耀着夺目的光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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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岸线上密集排布的豪华酒店,如今已全部沦为废墟

“法马古斯塔是个金子般的地方。”作者在全书第一句中如是写道。

作为一部描绘战争的小说,作者并没有太多着墨于战事的惨烈,却始终在刻画着主人公阿芙洛狄忒因战乱而彻底改写的人生与爱情。战争前,她是万众瞩目的日出酒店老板娘,拥有拥有令人艳羡的家世与奢靡的生活。

这一切似乎没有任何理由会改变,直到战争的不期而至——度假客乃至全城的市民在几乎一夜间仓皇逃离,被土耳其占领的瓦罗沙变成了一座彻底的空城。为了找寻下落不明的情人,本已逃出瓦罗沙的阿芙洛狄忒,不惜通过重金贿赂,费尽周折又回到此地。然而在这里,她不仅没有找到自己的情人,相反却受尽凌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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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绝大多数人从未亲历过战争,因此每每听到或看到战争的描述时,所想象出的场景大都只能是宏大的,抽象的。然而真的亲历战火的人,因为通讯中断,却反而可能对战争的全局一无所知。他们唯一能真切感受到的,便是当下自己的处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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沙滩上遗留着一只白色塑料躺椅,也许如今夏天的时候,在这片没被划入禁区范围的沙滩上还是会有稀稀落落的的游客吧。然而此时此刻,在背后那片巨型废墟的掩映之下,孤零零的躺椅无疑让沙滩都显得愈发凄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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沙滩尽头是一面锈迹斑斑的铁丝网,鲜红色警告牌上画着一名全副武装的土耳其大兵,用四种语言警告着“禁区”。自1974年战后,直到我到访的2016年,再也没有任何平民能获准进入被土耳其军队占领的瓦罗沙城区,甚至包括合法拥有城中房产的原居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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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铁丝网围起的瓦罗沙禁区

整座城市都被密实的铁丝网围起,也造就出这座网上各大“鬼城”评比中经久不衰的入选者。事实上,甚至不需要进入其中,只要绕着铁丝网转上一圈,就足以看到许多让人难以想象的悲伤场景:店铺门前早已褪色的希腊文招牌;只剩锈迹斑斑铁壳的70年代款式豪华轿车……

A car parked in front of a buildin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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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在海滩上踱着步,久未有游人涉足的沙滩被我踩出或深或浅的印记,可随着浪花拂过,那些印记又很快就消失得无影无踪。那排曾经的奢华酒店,密密麻麻的每一扇窗口的背后,在战争爆发的那一刻,或许都曾住着一个有血有肉的家庭。在那场使瓦罗沙沦为废墟的短暂战事中,他们究竟经历了什么,现在又有谁还记得呢?

我们每个人,都不过只是这个大时代中的小人物罢了。